镇南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这座城市一天一个样,而今天的变化,则来自于一一路。
那些本是坑坑洼洼,晴天一身土,雨天一身泥的坊间小路,不知从何时起竟一夜之间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实平整的青石板。
甚至连城外那些本是只能容纳一辆牛车将将通过的乡间土路,也都被拓宽了不少,足以容纳两辆马车,并行不悖。
偶尔还能在路边,看到一些赤着上身,身材壮硕如同铁塔般的壮汉,正挥舞着手中的巨锤,将一块块巨石砸得粉碎。
他们的身上,都穿着印有“不动山”徽记的,统一制式短打。
这一切的改变,都源于不动山弟子们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劳动热情。
不动山,镇南城分舵。
熊开山将手中那份最新一期的《功德榜》邸报,重重地拍在了桌上。
“砰!”
“欺人太甚!”
他的声音,如同闷雷。
“张狂那个老匹夫,他还要不要脸了?!”
邸报之上,那用最大号的朱砂墨,写就的头版头条,刺目而又醒目。
“焚天谷火鸦小队,再立奇功!”
“昨日深夜,城南悦来茶馆后厨,意外失火。火鸦小队闻讯而动,不畏生死,从火场之中,成功救出被困茶客三名,抢救出名贵茶叶若干。”
“经吏治督察院核定,此举乃大功一件,特颂功德于市。”
“放他娘的狗屁!”
熊撼山将手中的邸报,揉成了一团,狠狠地砸在了地上。
“那悦来茶馆一共就两层楼,后厨失个火,还能把人困死不成?!”
“这他娘的分明就是他们自己放的火!”
他看着堂下那些面面相觑的心腹弟子,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
“传我命令!”
“从今天起,我们不动山全面转型!”
第二日,天还未亮。
镇南城北,黑风道。
“轰!”
“轰隆隆————”
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,将那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的半个城区,都彻底地惊醒了。
无数的百姓从各自的家中跑出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在那黑风道的入口处,数百名赤着上身,身材壮硕的不动山弟子正排成一列,如同人形的攻城巨锤。
————
他们将气血之力,尽数凝聚于双拳之上。
然后对着那坚硬的山壁,一拳接着一拳地猛敲。
碎石纷飞,尘土漫天。
那些堵塞了道路数十年的山体,在他们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面前,脆弱得如同豆腐。
一夜。
仅仅只用了一夜的时间。
一条长达十数里,足以容纳八马并行的崭新驰道,便出现在了崎岖难行的山峦之间。
这便是体修的基建天赋!
这便是不动山的速度!
整个镇南城都震惊了。
熊开山也终于是在被焚天谷压制了数日之后,扬眉吐气了一回。
他甚至还带着他手底下的弟子们,浩浩荡荡地去悦来茶馆听了一下午关于他们自己的评书。
那感觉,别提有多舒坦了。
不过麻烦,也随之而来。
西山矿场,是镇南城乃至整个南云州,最大的一处玄铁矿脉。
其每年所产出的玄铁,足以武装整个镇南军。
而不动山接下来的第二个任务,便是修建一条从镇南城直通西山矿场的专用驰道。
此事若是功成,那他们不动山在功德榜上的排名,便可一骑绝尘。
可偏偏就在这至关重要的节点之上,他们遇到了一个钉子户。
那是一间茅厕。
一间由几块破木板搭建而成的茅厕。
那茅厕不大,却不偏不倚,正好建在了那被规划好的驰道正中央。
而那茅厕的主人,则是城南一个,平日里靠着收保护费和敲诈勒索为生的泼皮无赖,王二麻子。
此人油滑无比,平日里在这城南的一亩三分地上,也算得上是一霸。
他声称,此茅厕乃是其祖上载下来的风水宝地,下面镇着一条龙脉,乃是他们王家未来能否出人头地,鸡犬升天的关键所在,拒不拆迁。
当然,要他搬离这里也很简单,一千两银子。
要放在平日里,这王二麻子也不敢这么嚣张,可是现在是功德竞赛的关键时期,他自然就是这么有恃无恐了。
“妈的!”
熊撼山看着那个正坐在自家茅厕门口,翘着二郎腿,嗑着瓜子,一脸嚣张的泼皮,那张本就满是暴戾的脸上,布满了杀机。
他抬起拳头便要上前,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,连同他那所谓的“风水宝地”,一同砸成肉泥。
“当家的!”
一个不动山弟子连忙上前拉住了他。
“不可冲动!”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那姓陆的说,对他人动粗,是会扣功德的。”
熊撼山那高高举起的拳头猛地一僵,他当然知道那个狗屁的规矩。
可他咽不下这口气。
那个泼皮在那里上蹿下跳,自己身后却是一个个义愤填膺,却又投鼠忌器的师兄弟们。
他忍不了。
他猛地推开身旁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的师弟,然后大踏步地走到了王二麻子面前,对着他露出了大牙。
他一把便抓住了王二麻子的脑袋,将他整个人都倒提了起来。
然后,在无数道充满了惊骇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,将他那颗拼命挣扎的脑袋,按进了茅坑之中。
整个世界,瞬间安静了,只剩下从茅坑之中传出的“咕噜咕噜”的冒泡声。
他甚至还十分体贴地将王二麻子的脑袋在里面晃了晃。
三息之后。
王二麻子被提了出来,然后熊撼山和蔼地问道:“怎么样,感受到此地的龙脉之气了吗?”
王二麻子涕泪横流,浑身颤斗着。
“感————感受到了————”
他的声音,带着挥之不去的哭腔。
“我————我感受到了————”
“我愿————我愿将此风水宝地,捐献给不动山的事业!”
“只求————只求长老饶我一命————”
熊撼山满意地点了点头,他将王二麻子随手扔在了一旁。
然后转过身,看着师兄弟们,咧开嘴,露出了笑容。
“看。”
“我就说,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讲道理解决不了的。”
他拍了拍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。
“如果讲一次不行————”
他顿了顿。
“————那就讲两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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