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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移三法司

邓修翼跪在御书房,将这些奏折及内阁票拟,司礼监批红都呈给了绍绪帝。

皇帝读罢问:“可移交刑部?”

“陛下放心,奴婢都收束完整了。绿枝、周顺外,还有张荣亦有涉及,只是上谕未提及,故未暴露。若绿枝、周顺翻供,张荣可以指认。”邓修翼温温道。

绍绪帝点了点头,“办得不错!”

“陛下圣明,奴婢只是按着陛下指点一一去做罢了。”

“呵呵,朕有时看你,真顺眼。”绍绪帝笑着道。

“陛下,这东安门外的厂子当不当撤,还请陛下定夺。”邓修翼道。

绍绪帝想了一下,觉得还是邓修翼比铁坚好用,脑子好,做事也周全,便道:“留着吧。”

“陛下,奴婢想求个恩典。”

“讲。”

“奴婢想调浣衣局大使孙健来提督东安门外的厂子。日后那边事定当变多,奴婢恐顾不周全,反而坏了陛下之事。孙健久掌浣衣局事,接触之人多为奸佞罪人。此次事急,奴婢便已调他来协助。行事果决,思维敏捷,很是得力。”

“为何不拔司礼监中人任此事?”

“陛下,奴婢以为,礼者,防患于未然;刑者,惩恶于已然。礼察》云:“礼者禁于将然之前,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”。故礼不代刑,刑不替礼。司礼之人,同施于刑,难免令人误解礼刑混用。然又不能分割,需皆在司礼之下,盖因礼以劝善,刑以惩恶。专任刑罚,失之严苛;空谈礼义,则薄忠信。故,礼刑相为表里,终以为礼。伏启陛下明察。”

绍绪帝听着邓修翼的议论,甚是感慨,最终道:“准!”

至此,东厂建制彻底创建了起来。

“陛下,奴婢还有一事需奏启圣闻。”

“讲。”

“司礼监礼仪房掌房内监安达此前行事毛躁,未经妥帖查证,便以内官监资料为据,做实孙贵人为主谋之人,本当重罚。然后续调查中,出力甚多。奴婢恳请陛下免了其罪罚。”

“如此小事,你定便是。”

“谢陛下恩典!”

“外朝弹劾,你如何看?”

“随他们弹劾奴婢,弹劾狠了,陛下便把奴婢打一顿、罚一顿即可。”

“呵呵,上次箭伤可好了?”

“谢陛下关怀,好多了。”

“司礼监事务多,你还得照应着自己的身子。不如,朕替你指个菜户?”

邓修翼吓得脸都白了,“陛下不可!小内监照应甚好,奴婢已然无事。陛下千万不要给奴婢指菜户。这小林子便是因着菜户侍琼,才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。”

“呵呵,”绍绪帝笑了一笑,心里也在衡量这个事。

“若陛下怜惜,不如允了奴婢将朱原吉、陈待问升为秉笔,这倒真是能替奴婢省不少心。”

“哈哈,好,准了!”绍绪帝哈哈大笑。

邓修翼长吁了一口气,赶紧磕头谢恩。

次日,皇帝同意将宫女绿枝、内监周顺移交刑部。朝臣皆以为这是自己将获得与内宦斗争成功的好征兆!

忙完了一整个事情后,邓修翼又有一点微微的低烧,仿佛是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后,一旦松懈下来,身体的自主反应。那夜,他又做梦,梦到李云苏了。他有点看不清楚李云苏的样子了,唯一可以让他确定在他面前的人就是李云苏的,便是那双杏花眼。

杏花眼时而弯弯笑着,时而又含着泪水。

她含着泪水时,邓修翼仿佛听到了自己胸中如鼓捶一般的声音,好似他的心跳,又好似时战鼓,直让他口干舌燥。一会那眼睛又弯弯笑了起来,他又觉得一阵燥热。

他在床上翻来复去,头上也微微出汗。他想叫李云苏的名字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叫不出口。就好似口中被绑了汗巾,让他不能言语。然后他仿佛又听见张齐的声音,在那里问他“是不是看上英国公世子了”,而他只有“呜呜”的作响。他对自己说,不能说不能说,不能说出苏苏的名字。那鼓声震得他脑袋都要裂开,他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,而手又被绑了起来。

他正惊讶为什么自己的手动弹不得时,他又看到了拿着鞭子的陆楣。然后顺着陆楣的眼神望去,他竟然看到了在锦衣卫诏狱里面,浑身是血的苏苏。他口不能言,手不能动地跑向李云苏,跪倒在她的身边。

而此时,李云苏又伸手去摸他的脸,解开他的衣服,那一刻李云苏的脸上没有了血,两人又不在诏狱了,而是在南苑小院,她说“邓修翼,你是一个人,不是一个奴婢”。

他的手又可以动了,他用力去抱李云苏,想把她整个人都刻进自己的身体里面。可是他还是口不能言,只能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,他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里面冲出。

这时,杏花眼又远远离开他而去,他跑着,追着,一脚踏了空,掉进了无尽深渊。

邓修翼醒了!他在梦中惊醒,坐起身来,浑身是汗,心跳极快。他掀开薄被,想要下床喝水,却突然发现下面一片见不得人的污迹。他赶紧又把被子掩上,他将脸深深埋进手里。

……

第二天是朝会,邓修翼强撑着虚弱到了极致的身体侍在皇帝身边,面无表情地听着朝臣们对他的攻讦。散朝后,他一如既往到了御书房。皇帝打量着他的脸色,突然道:“邓修翼,你退下吧。来人召御医去司礼监。”

“谢陛下恩典。”邓修翼给同在御书房的朱原吉一个眼色,然后慢慢离开了御书房。

到了司礼监,他便直接去了自己的三进小院,又一次躺在了床上。

一盏茶后,胡太医来了,看着他的面色道:“祖宗啊!你又怎么了?哪里受伤了?”

“累的”,邓修翼温温道。

“你这是身心两亏啊!”胡太医直截了当地说。

邓修翼联想起昨晚的事,脸上一红。但是他真的没什么血色,这红竟也淡得让人无法察觉。

胡太医把着脉,道:“得,白养一个月!真是服了你了!”

说着,胡太医便开始开方子了,一边开着方子,一边说,“你再如此,就要天天吃药了!”

邓修翼淡淡一笑。

等胡太医都忙完,邓修翼拉住他的衣角问:“可有三小姐的消息,你上次说,她在杀虎口。如今过去两月了,她可回来?”

胡太医瞪大眼睛说:“你不必为了知道三小姐的消息,折腾自己吧?你只遣小内监来唤我把脉即可。”

“何至于此!”邓修翼蹙着眉说,“实是凑巧。”

“那我告诉你,还真有。但是!你现在这样,我偏不说!”

“为何?”

“就你这个样子,能接小姐的重任?明天我就去槐花胡同回话,说你快死了,让小姐别惦记了,别给你派任务了。”

“胡兄!求你!别!”邓修翼坐起身子,双手合十。

“那我给你五日时间,你要乖乖吃药,认真调养。如果五日还不好,我便这么回去了。我这个人心硬的很,做医士的,看淡生死,求也没用!”胡太医撂下这句狠话,直接拔步而走。

“胡兄!胡兄……”邓修翼高喊,亦是留不住他。

“唉……”邓修翼叹了一口气,他知道,胡太医是为了他好。

五日后,胡太医又来给邓修翼诊脉,他果然好了很多。

“你这个人啊!真的,唯一软肋就是小姐。”胡太医又开始了唠叼。

“胡兄,快快告知!”邓修翼虽然语气温温,其实非常急切。

“小姐要在北狄买马,控马市交易,需要将王存留在太仆寺卿位置上。裴世宪虽会给其祖父写信,但小姐担心裴桓老不一定能完全配合,毕竟河东有河东自己的考量。所以,小姐需要你运筹,再加之一码。”

“她为何要控马市交易?”

胡太医看着邓修翼,最终还是说了出来,“亦是为助你拿下御马监!”

邓修翼嗫嚅着嘴唇没有说话。

“李义已经到了京城,全面协助小姐的布局。他已经去了襄城伯府,现在只等永昌伯返京。两府合力去控京营马营提督。此事等永昌伯回京后,小姐说到时候还要请你协助。”

“她还有什么要做的?”

“还有,小姐望你全面掌控内廷,让我如有必要助你运作。”

“她当不只这些。”

“李义只告诉了我这些。”

“请转告李义,如小姐还有其他筹划,望看在我多年尽心尽力份上,一一告知。”

“辅卿,小姐对你尊崇有加,你不必如此。”

“三小姐于我,终是主仆,不敢逾矩!”

胡太医看着邓修翼,想说很多话,但是总觉得无论说什么,都是好似在伤害他。最终狠狠说一句:“既然如此,小姐命你快快好起来,不许死掉!你可听明白?”

“是。”

“服了!”胡太医走前最后一句话,竟是如此。

胡太医走后,邓修翼坐在书桌前,他在思索李云苏会如何筹划。他手指沾着杯子中的水,在桌上写着“北狄”,“马”,“人”,“裴”,“永昌”,“茹”,然后又擦掉了“茹”,加之了一个“财”字。然后看了很久。直到朱原吉敲门进来,邓修翼用手抹掉了水迹。

“原吉,御前可有事?”

“回师傅,周顺翻供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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