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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属实混帐

绍绪三年,二月初二子时,御书房。

“混帐!”一个镇纸直接从御前砸来,陆楣不敢躲,镇纸就砸在了他的额头,一行血立刻留了下来。

绍绪帝听完陆楣的报告,怒火中烧。

让陆楣带了四百人去,就是为了一网打尽。他倒好,这一网打出了几百条人命!朝廷上下会怎么议论?

死掉的七八十个锦衣卫里面,也有勋贵子弟。活着的锦衣卫里面,更有勋贵子弟。英国公府以一种悲剧般的壮烈,把本来上不得台面的事,摊在了天底下的面前。

杨老夫人撞刃而死,他怎么跟襄城伯交待?

还劈坏了李八虎的灵牌,他怎么跟良国公等一批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勋贵交待?

李威被陆楣乱刀砍死,死后还戮尸,他怎么跟一直跟着英国公府打仗的将军们交待?

李云璋被乱箭射死,他怎么跟金吾卫里的侍卫们交待?

还有魏国丈,魏国丈和英国公府正在议亲,他怎么跟魏国丈交待?

估计太后都要来说上几句。

最最关键的是,什么证据都没有拿到!和李威交好的文臣们,肯定要起来闹上一闹,他又怎么跟那些文臣交待?

英国公府的形象太完美了,现在要去泼脏水,都没有办法泼。绍绪帝脑仁嗡嗡地疼!

“朕现在不想看到你,你给朕到殿外跪着。”绍绪帝把陆楣赶了出去,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办。

陆楣不敢擦额头的血,躬身退出养心殿,帘子放了下来,陆楣一直退到了离开帘门五丈远处,直直跪下。

这是寒冬的子夜,冷得人身子骨一直打着冷颤。

……

一会,锦衣卫仵作验尸完毕,无法辨认的三具烧死的尸体都是女性。这个消息救了陆楣一命,皇帝又把他叫了御书房。

扑面而来而来的暖意,让他感受到了皇帝的喜怒无常。

死的当是林氏、孙氏和那个姨娘。而李武、李云璜、李云玦已经和着二十骑逃跑。

陆楣想不通的是,锦衣卫去追了。但是不多久,马是追到了,人都不见了,如同黑夜隐入黑夜。

是已经跑出盛京城了吗?五军都督府没有开城门的记录啊?

如果他们依然在京城,他们在哪里?

为何也没有更夫巡逻的人来报告?

陆楣本来想跟陛下说,不如就按照李武等逃跑,窝藏齐逆后人来堵天下人之口。

可是这话都还没说出口,就被陛下一个猛拍桌子而生生打住了。

陆楣也在想自己下一步怎么做?

皇帝不睡,伺奉皇帝的人都不能睡。司礼监这边因为邓修翼一直没睡,所以当御书房出现声音的时候,已经有小太监把邓修翼从房间叫出来,在偏殿候着,以备皇帝要写诏书等。

邓修翼一直支着耳朵听着,他目前知道的是,杨老太太、李威、林氏、孙氏和那个姨娘都死了。李武、李云璜和李云玦跑了。而李云芮、李云茹和李云苏都被陆楣抓到了锦衣卫。

一听到最后的消息,邓修翼心如刀割,他是去过诏狱的。

“给陆大人净面!”皇帝吩咐。

有小太监递来了湿帕子,帮陆楣把额头的血迹擦了。许是外面太冷,伤口居然冻住了。

“谢陛下隆恩,臣万死无以为报。”

皇帝根本不接陆楣的话。

“今日是二月初二,朕要去先农坛行籍田礼。礼毕回来,朕可以托病不见朝臣。但只有三天,朕给你三天。但是四日后的朝会必然要向群臣交待。你用三天时间告诉朕,到底李云璜还是李云玦,哪个是齐逆后人。你把人证、物证给做实了,堵住他们的口。”

“是!”

“四天朝会后,你就亲自给朕去追捕李武和齐逆后人。这两个,朕活要见人、死要见尸,生死不论。剩下那个小子,你要给朕带回来,朕要让他承英国公府的爵。”

“是!”

“如果这还做不好,你就提头来见朕!”

“是!”

“下去吧。”

……

二月初二,先农坛。

皇帝来时,很多人都看到他眼下的乌青,大家都知道他一夜未睡,至于原因,能参加籍田礼的人,都心知肚明。

但是,为什么皇帝要对英国公府动手的原因,是大家更想知道的。大家怀着一肚子的疑问,沉默地完成了祭祀。

皇帝銮驾刚要走时,襄城伯直接拦在驾前。

“陛下!”六十三岁的老人,满眼泪水,双手颤斗。

皇帝现在还不能面对他们,于是吩咐朱庸,“扶起襄城伯!”

然后对着杨震岳说,“明日再说,朕现在身体有恙。”

皇帝都说自己身体有病了,谁还敢拦?

大家眼睁睁看着杨震岳被太监们架起来,然后一众侍卫护着皇帝的銮驾,仿佛落荒而逃。

下午,内阁大臣求见,被拒了。良国公求见,被拒了。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昙望求见,被拒了。

第二日,第三日皆是如此。

司礼监每个稍微有点头脸的太监都有被朝臣拦住问,无一人回答。

……

李云苏等三姐妹二月初一晚被押进北镇抚司的大狱后,便分别关押。便如上一世一样,李云苏见不到自己的姐姐。唯一不同的是,上一世锦衣卫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,把她推进了牢房。而这一世,云苏就这样被双手被绑着,推到了地上。

小姑娘团起了身体,将脸埋在冰冷的地面,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。

等李云苏再见到陆楣时,已经是二月初二日的午时。陆楣的衣服上带着血,脸上带着恼怒。他一把扯过李云苏脖子上的那根绳子,李云苏不及快步跟上,便被他拖倒在地,拖到了他的面前。

“她们什么都不知道,只有你了!”陆楣恶狠狠地说。

“李威到底做了什么?李武他们去哪里了?告诉我!”

陆楣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。李云苏看向他的眼睛知道他一夜没睡,他身上的血是姐姐们的。

“怕了?我说过,你的眼睛会说话!告诉我,李威到底做了什么?李武去了哪里?”

“我不知道,父亲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我!”

李云苏大声地说,她觉得陆楣真是疯了!她真的非常愤怒,愤怒这条疯狗!

“你们李家每个人,都让人生厌!莫明其妙的优越感!”陆楣也狠狠对着李云苏。

“因为我们生来就是贵族,我们有坚持,有底线!不象你,没有信念,不知廉耻!”

李云苏毫无畏惧这对陆楣骂去。

“啪!”陆楣挥手给了李云苏一个耳光。

“阶下囚,还嘴硬!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!吊起来!”

李云苏被打倒在地上,仍扭头愤怒地看着陆楣。

“大人!”铁坚一阵不忍。“她尚不满十岁,按律可免。”

“混帐!我们查的是谋逆大罪!吊起来!”

“我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任何不忠之事!陆楣你信口雌黄,污蔑忠良,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?”李云苏满口含血地大声反驳。

陆楣看铁坚依然不动,自己上手,将李云苏吊在了空中,挑了一根笞条,便向李云苏的大腿抽来,边抽边说,“让你伶牙俐齿!让你不说实话!”

被整整打了十几下后,云苏便不在对着陆楣对骂了,只咬着唇。

只听陆楣说,“怎么不说了?你不是能耐吗?你父亲已经死了!已经死了!”

云苏的眼泪扑簌扑簌落地,是的,她的父亲已经死了!母亲也死了!

她该如何做呢?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!

……

就在陆楣在诏狱里面对着三个姑娘逞着威风的时候,盛京里面悄悄发生这一些变化。

越来越多人跑到英国公府门口,仿佛不经意地路过,偷偷看一眼。

门口有锦衣卫把持着,大家也不敢停留。但是府内那么多死人的血气总是慢慢弥散在了空气中。

又过了一会,来了一群国子监的太学生,不是偷偷地,不是路过,而是直直站在英国公府的门口。锦衣卫上前驱赶,他们争辩几句,然后走了。初二日,前前后后零零碎碎来了好几拨这样的太学生。

初三日,来到英国公府门口的太学生更多,还有一些百姓。锦衣卫又照例驱赶。

可能因为人多了,有人大胆问:“锦衣卫灭了英国公府满门,是何罪名?”

把门的锦衣卫自然无法回答,只能恶声恶气地驱赶。

初四日,有近五百多个太学生黑压压一大片赶往英国公府,他们一路走,一路高呼“天道不公,锦衣卫戮害忠良”,“天道不公,英国公死不暝目”。

他们一路走来,便有百姓问他们发生了什么,他们便说因为英国公致祭先太子,所以锦衣卫杀害了英国公,百姓哗然。

因为在盛京城老百姓心目中,先太子是一个大大的好人,尤其隆裕帝晚年下的为先太子正名的诏书,更是把先太子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推到了极致。

而老英国公和英国公李威则是盛京城老百姓心目中抗狄英雄。这老百姓如何能忍?

奇怪的是,这三日五军都督府分管西城片区的后军都督府一直没有动静。

顺天府尹现在也在叩阙求见,问题是,皇帝病了,皇帝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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