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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皇子回宫

入了十二月廿日,各个衙门都封印了。但是邓修翼是不能休息的。因为他不是官,他是皇帝的奴婢。胡太医带来的消息,让他终于可以安稳睡了,那一夜他没有再做梦,没有惊醒,一睡到天明。次日醒来,他便要安排二皇子回宫的事情。

二皇子受伤未满百日,但是他已经在回盛京的路上了,一个皇子总不能在宣化这样的苦寒之地过年。根据胡太医告知的太医院这边的消息,二皇子的情况不好,应该腿是要终身瘸了,为此他性情大变。太医院周院判忧心忡忡,一旦二皇子回京,让皇帝知道根本不能医治得当,那么他这个院判便是首责,跟着去宣化的太医都会受罚,留宣化参与治疔的太医更为重罚。

邓修翼对周院判没有什么好感,因为绍绪三年中秋李云苏在西苑落水,周院判本可以略助一臂之力,他却一语不发。所以,这个事,邓修翼不会主动做什么,就等太医院的反应。

在邓修翼身体不舒服的十天内,内监二十四衙门都来他这里探望。这让他非常警觉,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吐血的事情藏的很好了,廿二日安达是第一个来探病的。

当时邓修翼只是淡淡告诉安达,自己没有生病,只是累着了。安达点头称是,道:“看着掌家辛劳,小的却帮不上忙,只能通过这些补品来代心意。”

邓修翼盯着安达看了一会,喝了一口水,问:“选秀事,最终如何?”

“哎呀,说来要好好谢谢掌家。这……”安达的脸上全是兴奋。邓修翼举了手,因为邓修翼已经知道结果了,安达打住了。

“可有人议论?”

“忌恨的人总是有的。”安达讪讪道。

“回头有空写来。”邓修翼依然淡淡道。

安达突然惊喜,赶紧跪下来向邓修翼磕头,邓修翼虚扶他起来。

“七十四秀女,现留几个?”邓修翼又转了话题,他知道安达定然关心这个问题,所以他会时时盯着。

“回掌家,现留六十七人。”

“恩,你看好的,就当帮我看着了。”

“哎!小的明白!”安达更开心了。

“那日,你和蒋宁都说不错的,那个叫什么来着?”

安达目光一转,连忙道:“孙巧稚。”

“如何了?”

“头一份的。”

“你的?”

“不是不是。”

“噢,那便是他的了。你也照应着。”

安达明白了邓修翼的意思,“小的明白。”

然后邓修翼就端茶了。安达本来还想开口关于秉笔的事,目前司礼监缺了两个秉笔的人,一个是因为邓修翼从秉笔上来,没有补。一个是杜明被陛下杖毙,也没补,安达想谋一个。但是看到邓修翼端了茶,便只能告退了。

安达走后没多久,蒋宁来了,亦是探病。

等小全子奉茶走后,蒋宁先推上了一张银票,邓修翼也不看直接纳入袖中,蒋宁则长出了一口气。十二月初七日选完,蒋宁本就该来了了此事,中间几次求见,邓修翼都推说有事不见,邓修翼是故意吊着他的。

“掌家保重身体。”

“确有微恙,蒋掌印如何知晓?”

“司礼监随堂王示那日见您带内阁奏折见驾,瞧见内袖上有血印,脸色煞白,便传了出来。”蒋宁是故意将王示供出的。

邓修翼点了点头,“某素来胃不好,是之前陛下赐杖留下的内患。那日起晚了,未怎么用早膳。早朝事多,又眈误,回来竟至如此。”

太监中都知道邓修翼因为教坊司大火事,曾差点死在杜明杖下。后来升掌印前,又因小事被陛下杖责过。但是两次事后,邓修翼非但未被陛下厌弃,反而地位节节攀升。所以大家私下都开玩笑说,该学邓修翼,让陛下多打打,打了就能升。

“掌家位高事多,故当善待自身。”蒋宁又奉承了一句。

“说到事,正好有一事。某这两日在核算这内承运库的帐目,简直是一塌糊涂。”邓修翼闲闲说了一句。

蒋宁心中一惊,果然还是要到帐目上了。他还摸不准邓修翼到底什么意思,故而没有接话

“你在各掌印中,也算懂帐的,你先拿个章程来。这是陛下的内库,没人看着不行,否则人人监守自盗。吃着陛下的,用着陛下的,还要挖陛下的墙角,可不行。”邓修翼看着蒋宁道。

蒋宁对上邓修翼的目光,有警告,有威慑,还有期望,“是”。他赶忙低头。

“无论收,还是支,都该有个章程,”

“小的明白。”

邓修翼知道蒋宁收到了自己的意思,扯开话题问题,问:“那日那个孙巧稚,是找你请托的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噢,那某明白了,该是他的。”

说完,邓修翼端了茶。

此后各监都有来探视,邓修翼都借此机会予以敲打。

过了腊月二十三日,宫中渐入过年的气氛。在廿八日那天,在司礼监随堂太监王示因为犯错,被邓修翼在外面冰天雪地中罚跪一个时辰,浑身冻僵,罚完之后回到值房高烧不起,没有太医前来医治。正月十八日,一命呜呼,草席卷身,拖去了乱坟岗。

从此以后,司礼监无人敢往外传任何关于邓修翼的事。

可在王示无太医去救治的同一天,太医院李院使和胡太医一起到了邓修翼的三进小院。

进门后,李院使即向邓修翼拱手行礼,邓修翼也温和回礼。回完礼后,邓修翼就看到胡太医向自己挤了挤眼睛,邓修翼不明所以,胡太医一脸你怎么看不懂的懊丧气。

邓修翼请李院使坐下,李院使便请他伸手诊脉。邓修翼忙道:“不敢劳动院使大人。”

“邓掌印客气,本来上次老夫便该和胡医士一同前来,只因太后有召,故未能成行。”

说着李院使便请邓修翼将手伸出,邓修翼看向胡太医,只见胡太医点了点头。

于是他便狐疑着,伸出了手。李院使摸着他的脉,闭着眼睛,另一手摸着胡子。邓修翼又看向胡太医,胡太医的口型说了三个字“周院判”,邓修翼明白了,于是心中大定。

诊脉完毕,李院使口述,胡太医赶紧提笔写脉象。然后李院使对邓修翼说:“对比胡医士上次写的脉象来看,掌印好很多,只是这脉仍细,还需好好将养,老夫便把这方子略改一下。”

邓修翼拱手道谢,李院使转身对胡太医说了几句,胡太医点头,便去写方子。

“李院使请喝茶”,邓修翼温和地抬手。

“今日来,还有一事有求于掌印。”

“但讲无妨。”

“二皇子在宣化不幸被马踏,此乃意外。然马踏之后,若想腿恢复原样,本就难上加难。当年英国公……噢……李逆之腿亦是马踏所致,老夫亲诊,实无他法。周院判滞留宣化,用尽办法。然二皇子受伤之后,心绪波动,情绪暴躁。周院判多加安抚,仍是无奈。今未满百日,即刻返京,又属违背医嘱。凡此种种,皆不利养伤。故请掌印向陛下陈情。”

邓修翼听到李院使对李威的称呼,对这个人很有好感,沉吟了一下道:“李院使确实为难。援引李逆事,必遭陛下厌弃。年关将近,二皇子又不得不返宫,想来明日当到。周院判或已尽全力,陛下能不能谅解,某实不确。”

“周院判擅小方、妇人,实是不可多得人才。”

“那何故遣周院判前往宣化?”

“周院判金镞亦可。这……这宫中多年无所出,皇子皇女多近成年……老夫亦未料想宣化能出如是大事。”

邓修翼点了点。

“只是明日二皇子就到了,李院使这请托实在太晚了。”邓修翼也直截了当说,他其实在敲打陈院使。陈院使所以之前不来找自己,也是在观望,如今看到邓修翼地位稳固,故而才来。

“老夫惭愧,实是别无他法了。”

“某尽力。”

听到邓修翼说出这句话,李院使站起身来向邓修翼躬身。邓修翼赶紧扶住了他。

“只是某还有一语,陈院使当心中有数。”

“请掌印提点。”

“周院判锦衣卫之行恐是免不了,有些苦头恐怕还是得吃。请李院使尽快通知家人。某会去知会铁指挥使,手下留情。”

“感谢掌印!”李院使又一躬身。

随后邓修翼给小全子令牌,让其去锦衣卫找铁坚来会商二皇子宣化事。铁坚来后,邓修翼便告诉他陈院使的请托。

“固之兄,陛下年后会册封秀女,宫中不可无擅小方和妇人之太医,望手下留情。”

“哎,这本来就怪不得周院判。”

“宣化事,固之兄可有新头绪?”

“忠勇伯肯定有问题,但是陛下不让查了。”

“固之兄可知自隆裕四十一年起,镇北侯便是守宣化之人。”

“啊?此事辅卿如何知晓?”

“秋狝当日,良国公向陛下说的。”

铁坚立刻明白了邓修翼叫他来的用意,看来自己上次把陛下的意图理解错了,于是拱手便走了。

等铁坚走后,邓修翼便拿着选秀留下的二十多人花名册等,去求见了绍绪帝。

绍绪帝看到他来,很是高兴。

“邓修翼,你看这幅画如何?”

邓修翼叩拜完后,便凑过去看了一眼,果然又是皇帝自己画的画,“明月照江流,勒石记千秋。陛下这画意境之高,超越亘古”。

“是吗?哈哈!”绍绪帝笑得合不拢嘴,然后看到他手上拿的折子道:“朕好不容易能歇个年,你又来烦朕。”

“陛下,这是国事,亦是家事,不费神。”

绍绪帝接过折子去看,里面是二十多莺莺燕燕的名,便将目光转向邓修翼。

“陛下,这是这次选秀的佳丽,人有点多,故奴婢来请示陛下,可还要去掉点?”

“再去掉个十个八个吧。”绍绪帝随口一说,然后又打量起名字来。那么多名字里,不是带娘字,就是带花的名,只有孙巧稚的名字与众不同。皇帝又看了一眼,然后交还给了邓修翼。

“陛下,去掉十个八个,仍有十来人。这次充盈后宫,日后擅小方、妇人的太医定是要先备着。”邓修翼话就讲到这里了。

“恩,宫中多年无小儿,确实是要早做准备。”

“那奴婢记下了。”

然后皇帝又拉着邓修翼赏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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