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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铁坚来奏

绍绪四年,十一月十七日,御书房。

邓修翼今日上值快结束时,铁坚来向皇帝报告九月九日晚出东直门事的调查结果。出乎邓修翼的意料,那日出城记录极度精彩。

上午巳时,襄城伯府家丁和护卫出城了,直至第二日才回京。铁坚调查下来,家丁和护卫是去买马的,杨翊骝也出示了家中新买的马。铁坚根据马匹上的记录,又去了马王庙村找到了那个马户,证实了确实襄城伯府于九月九日来买过马。

当时是家中的马,襄城伯府未都看中。于是这个马户还带着去村中其他马户家找了很久。约在未时进行了交割,襄城伯府的家丁和护卫便走了。至于襄城伯府的家丁和护卫为什么当时没有直接回城,杨翊骝的解释是,他们并未回城,而是去了满井村,采购了其他农物蔬果。

所以回来时候城门已经关闭,这些人便在郊外呆了一晚上,次日清晨城门开时才回的城。至于采购的农物蔬果,杨翊骝的交代时蔬果已经吃净,农物请管家带了铁坚去查看。这农物和农物本来便不能区别到底是哪个村产的。于是,铁坚只能作罢。

然后便是未时出城的陆楣,陆楣出城后,便往马王庙去,曾令荃证实他到马王庙时陆楣已经在马王庙中。

接着便是酉时二刻出城的曾令荃及其带的兵士,共计三十人。曾令荃的陈述是,他酉时四刻到了马王庙,和陆楣接上头后,便开始了布置,一直埋伏到了戌时六刻许,李武来了。

曾令荃出城时,拿着五军都督府的令牌,城门守卫证实其于亥初返城。回来时,少了兵士。因曾令荃言,其遭埋伏,故少了的兵士,当是时被人从屋顶射杀。他当时走的仓促,未曾收尸。次日再去时,尸体已经不见。曾令荃以为是埋伏之人将尸体处理了。毕竟陆楣的尸体是被吊在了马王庙殿门上。

跟着曾令荃出城的是蓝擎苍,约在酉时三刻出的城。与曾令荃不同,曾令荃是快马而去,蓝擎苍说的是去家里的庄子上,走的非常悠闲,约带了十来名护卫同去。

蓝擎苍约于两日后,才返的城。由于其去自家庄子上,铁坚觉得查了也白查。徜若蓝擎苍真有问题,庄子上的痕迹也肯定都已经处理完了。

有意思的是,酉时七刻秦彪也出城了,也带了十多个护卫,秦彪的说法是出城打猎去了。次日他正好不当值,于是和同僚换了沐休日,出城两日打猎游玩。

铁坚去查时,在良国公府上,查到了猎物,观猎物皮毛确实是今年新打的。更有意思的是,秦彪和蓝擎苍是一起回的城。两人说法是,秦彪在回城路上遇到了蓝擎苍,便同行而归。

别说皇帝听着头疼,连邓修翼这个略知真相的人,都头疼。邓修翼心中警钟大震,难道不是蓝擎苍杀了李武?襄城伯府是不可能杀李武的。如果不是蓝擎苍,那就是秦彪。

而他这里的底牌,秦业全都知道!

皇帝看向邓修翼,捕捉到了邓修翼脸上一丝的不可思议。邓修翼看到皇帝看向了自己,也不加掩饰这种不可思议感。他和皇帝对视了一眼,然后快速低头表示躬敬。皇帝知道邓修翼需要时间整理这些信息,便不再问。

绍绪帝知道问铁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,便下了一个指令,令铁坚盯住这四家,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。铁坚得令而走。

皇帝揉了揉眉头,对甘林说,“回寝宫吧。”

邓修翼跪送皇帝。

邓修翼出宫去教坊司了,他一直保持着逢七日去教坊司的习惯,或早归,或晚归。

刚出宫门,就遇到了铁坚。他站在那里,看到邓修翼出来,向他抱拳。

邓修翼也拱手回礼,然后并不准备和他说话。

“邓大人。”铁坚说。邓修翼敏锐发现,他的称呼变了。

“不敢当,铁大人。”

“铁某误会您了!”说完铁坚作了一个揖,护甲碰到了护甲,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

邓修翼喉头发干,道:“铁大人尽忠职守,职责所在,某知晓。”说完邓修翼便准备走。

“邓大人,”铁坚拦住了他,“铁某疑惑颇多,邓大人能否指点一二。”

“铁大人,某亦一头雾水。”

“邓大人,您是不是怨铁某之前怀疑您?”铁坚还真是一个武夫,心直口快如斯。

“铁大人,您千万别这么说,某怎敢心生怨恨,”邓修翼知道如果不给铁坚一个合理的解释,铁坚今天是不会放他走的。“只是某需细细思量一番,此其一也。某未得陛下允准参与机务,不当预闻,更不当议论。万望铁大人见谅。”

听到第二个理由,铁坚泄了气,确实皇帝最后没问邓修翼意见。皇帝虽然让邓修翼听着,但是这并不代表邓修翼可以说话。

邓修翼心下不忍,便道:“铁大人,若陛下允准,某定为大人参详。”

铁坚大为感激,又向邓修翼行礼。邓修翼匆忙还礼。于是两人道别。

……

邓修翼慢悠悠地走在路上,思考着九月九日的场景。秦烈一骑红鬃大马,自他身后而来。“邓公公!”

邓修翼听到有人喊他,便回头,正看到了马上的秦烈眼中看到一晃而过的杀机。秦烈想杀他,为何?

这杀机快速转为非常和煦的笑容,向着邓修翼道:“适才看到邓公公和铁指挥使在宫门说话,便想上来。但一想并不合适,一转身功夫公公便走了,故追来。”

“右都督公务繁忙,不知有何赐教?”邓修翼很是躬敬地行礼。

“并无他事,只是看到公公出来,定是有公务,但公公步行定为劳累,故来问问公公可需马代步。”

“多谢右都督,只是带着小太监,亦不方便。某步行惯了,去教坊司也不远,便不劳右都督了。多谢多谢!”邓修翼躬敬而坚定地推辞了。

“那好,改日再叙。”秦烈走了。

邓修翼身上出了一身汗。

……

到了教坊司,邓修翼交待了太子及冠礼和淑宁公主婚礼这两件大事,吕金贵问陛下是否还指了李云苏,邓修翼冷脸看到他道:“李逆后人,如何能上如是吉庆之礼?吕大人凡事需再细想。”吓得吕金贵连连道是。

然后邓修翼才去了李云苏处。

一进屋,邓修翼便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,支着额头。

“怎么平时惯会装无事的人,今天如此坦诚?”李云苏笑着戏弄他。

“苏苏,秦烈要杀我。”

李云苏一惊,良国公府不是帮着把李云玦藏了吗?那不应该是朋友吗?为什么要杀邓修翼?自己是不是漏算了什么?

“你如何知晓?”

“他的眼神,杀机一闪而过。”

“近日又有何事发生?”

邓修翼便把铁坚查的事,都跟李云苏说了一遍,“铁坚已不疑我,更求教于我。盟友却要杀我,倍感荒谬。”

“父亲曾说,朝堂算计,今日友,明日敌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”

“莫非他以为是我向铁坚告密?见我和铁坚在宫门说话,便想先下手为强?”

李云苏沉默了一会,“兴许吧。”

“我本待你和二小姐出教坊司后,将你送去永昌伯府,将云茹送去良国公府。如是看来,此计不可行了。”

云苏心想,我就知道你不会送我去甜井胡同,“然后,你是不是打算分别托永昌伯送我去山西,托良国公送云茹去大同?”

“啊?”邓修翼还沉浸在思考如何实施计划时,突然被李云苏说中之前的谋划,猛地一惊。

“邓修翼,我说过,你不能瞒我。我要罚你,伸出手来。”

邓修翼只得伸手给李云苏,李云苏却看到了他手上的刻刀疤。“这又是怎么弄的?”

“无妨,就是刻东西,不小心扎到了。”

“你又装无事!”这次云苏是真恼了。

“苏苏,真没事,就是那晚心绪不宁,所以一个没注意,便如此这般了。”

“哪晚?”

邓修翼不说话了,因为他知道如果说出日子,李云苏便知道原因。

“你!真真气死我了。”

“苏苏。”邓修翼的语气似哀求。

“十一月十一日吧?邓修翼,你怎么能瞒得过我?”

“唉,”邓修翼败了下来。

李云苏将她那仰月含珠唇粘贴了邓修翼手掌的伤疤,邓修翼猛然抽手,握拳。李云苏不依,粘贴了他的身体。“邓修翼,你这个万事不动如山的人,能如此心绪不宁,除了为了我,还会有其他原因吗?为什么你总是要推我离开?”

“苏苏,别,别逗弄我。”邓修翼手忙脚乱。

“邓修翼,你别说什么你不配,你更不要欺我如今年幼。即便今日我尚年幼,被你推开,我无能为力,将来我定会回来找你。”

“苏苏,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?”

“你听我的,便是了。”李云苏命令道。“手伸出来。”

邓修翼只得把手给了她,李云苏轻轻吻了他的手,让他一阵痒麻。然后又用他的手,摸在自己脸上。李云苏感到了邓修翼的手指不那么僵直,贴着她的脸,有了弧度,这才开心笑了。

“苏苏,我不瞒你。我定要送你出京。京内太不安全。如今我已窥得秦烈心思,他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。你若在京,定无可躲。唯有送你去山西,我才能安心谋划云璜如何回来。”

“秦烈已经知晓云璜在山西,徜若我再去,他为何不动手?”

“云璜身边有马骉。至于马骉还能调多少人,我们不知道。但我想国公爷不至于只留这点家底。更何况我这里还有你的三百万两,你若招护卫,亦有不少高手愿意投奔。你若到山西,李信、李仁、李义等亦会前去。庶务事国公爷定然也有安排,只听你的召唤。故你必须出京。非我不想日日见你,实是离京更好。”

“恩,我明白。我只是不舍你一人在宫里。”

“卫定方此人,应没有疑点。送云璜,杀陆楣都是杀头的罪。”

“去年秋狝他还引了北狄人想杀皇帝。”

突然邓修翼灵光一闪,看向李云苏,李云苏也如此表情看向邓修翼,两人齐声道:“那支箭!”

“定是他了!”

“只有他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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