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同时,“哀嚎女妖”锡拉那扭曲的身影在房间阴影中凝结,刺耳的尖啸直冲男孩的灵魂;
“织梦者”玛帕斯也从另一侧的墙壁阴影中伸出触须,一把抓住了麦克的双腿,顺着他的身躯不断攀升!
乱了!彻底乱了!
贝鲁尔附身的小男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,一把扔掉女人的尸体。
他小小的身躯开始剧烈膨胀,皮肤撕裂,露出下面涌动着硫磺火焰的恐怖肌体,一对残破的肉翅骨架从他背后刺出——
他正在强行显露出恶魔的真身!
但九叔敏锐地察觉到,他这具新躯壳显然无法支撑完全角态的力量,变身的过程缓慢而痛苦。
“开枪!”哈蒙德当机立断。
“砰砰砰——!”
密集的枪声响起,子弹打在贝鲁尔的恶魔之躯上溅起一朵朵的血花,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,却成功打断了他的变身节奏
就是现在!
九叔脚下踏着罡步,手中北斗七星剑挽了个剑花,口中咒语如疾风骤雨:
“吾以三清名义,封尔凶性!敕!”
他身形如电猛地前冲,北斗七星剑带着一抹破邪金光,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贝鲁尔膨胀的咽喉部位!
“嗤——!”
贝鲁尔的身躯猛地一僵,停止了膨胀,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。
“圣钉!”
哈蒙德大吼一声,他和米勒同时掏出那两枚蕴含着神圣力量的古老铁钉,如同最英勇的战士,毫不尤豫地冲了上去!
“噗嗤!”“噗嗤!”
两枚圣钉,被他们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钉入了小男孩的心脏位置!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”
一声充满极致痛苦与不甘的咆哮,从贝鲁尔的灵魂深处爆发出来!
房间开始剧烈震动,脚下的地板上,一道燃烧着地狱火焰的裂缝猛然撕开,炽热的熔岩气息扑面而来!
一股浓郁如墨的黑气,挣扎着从小男孩的躯体内抽离,发出无声的哀嚎,最终被那道地狱裂缝无情地吞噬了进去!
贝鲁尔充满怨毒的馀音在房间内回荡,渐渐消散:“我……还会回……”
一切戛然而止。
房间的震动停止了,地上的裂缝也瞬间弥合,只留下一片狼借和刺鼻的硫磺味。
那个小男孩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,小小的身体上布满可怕的创伤,安静地躺在那里。
这一家三口,男人没能救回,女人被冥神仆从杀死,孩子也成了恶魔之战的牺牲品。
“咔啦……”
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。
那柄作为领域内核的黑曜石匕首完成了它的使命,化为一地碎片。
空气中,传来米克特兰那古老而沙哑的声音,不带丝毫感情:
“交易完成。契约终结。”
下一刻,瓦拉克、锡拉、玛帕斯三位仆从,如同它们出现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之中。
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,九叔长长地叹了口气,转身下楼。
虽然已经解决了贝鲁尔,解救了整个纽约,但看到有无辜之人死在自己面前,还是让九叔心里不是很舒服,甚至可以说有点难受。
警员们开始欢呼起来,庆祝这次胜利,虽然面前还躺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,可是……
在他们心目中,这都是不可避免的牺牲,毕竟和纽约数百上千万人口相比,三条人命,真的不算什么!
托马斯主管和哈蒙德、米勒等人大声说笑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,看到九叔已经脱下了身上那件明黄色的法袍,仔细叠好,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不忍。
“哈蒙德,麻烦你,帮我把这个还回去吧。”
然后,九叔对托马斯主管微微点头:
“事情既然已经结束,那我……就先回去了,这里交给你们!”
“辛苦了,九叔!”托马斯主管激动的上来握住九叔的手,使劲儿摇晃:
“放心,该你的就是你的!”
九叔想了想,对托马斯主管说道:
“有个事儿,想要麻烦一下你,就是……”他指了指门外那具男人的尸体,缓缓说道:
“等他们下葬的时候,通知我,我想去送送,给他们诵一段往生咒,毕竟……”
“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贝鲁尔,他们一家人也不会死!”
托马斯主管和其他人都有些不太理解,但无所谓,这都是小事,他立刻应了下来:
“行!这件事我让人负责,一定不会忘的!”
九叔转身带着查斯出门,去哈蒙德的车上取下自己的东西,看着九叔疲惫的神色,他忍不住建议道:
“九叔,我送你们?”
九叔摇了摇头,目光扫过这栋经历了噩梦的房子。
“不了,让我走走吧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:“事情解决,纽约也保住了……但这一家子终究是无辜的,我这心里不太好受,走走,散散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,拍了拍查斯的肩膀,师徒二人默默地离开了这片悲伤的社区,朝着泛美阁楼的方向慢慢走去。
清冷的晨风拂过面庞,带来几分寒意,也吹散了些许空气中的血腥味。
九叔和查斯默默走在逐渐苏醒的街道上,上班族们行色匆匆,手里抓着咖啡和三明治,公交车轰鸣着靠站又离站,学生交谈着在路上嬉戏……
看着这些为了生活奔波的芸芸众生,九叔沉重的心情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,至少,他们在不知道的时候,已经得到了解救。
“师父,”查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九叔的脸色,开口劝道:
“那一家三口虽然很惨,但我们是为了救更多的人,是为了整个纽约!这事儿您别太往心里去了。”
九叔脚步未停,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熙攘的人流,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飘忽:
“查斯,我记得我刚入门学道不久,我的师父,你的师公,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。”
他顿了顿,用查斯能理解的方式复述那个问题:
“他说,一根绳子下面吊着两边的人。一边吊着五个人;另一边只吊着一个人。你只能抓住一边,把那边的人拉上来,而你拉上来一边的同时,另一边的人就会掉下去,必死无疑。”
九叔看向查斯,眼神尤如深潭:
“他问我,你到底救哪一边?”
查斯愣住了,眉头紧紧皱起,显然也被这个残酷的选择题难住了。
他想了半天,有些纠结地问:“那……师父,您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”
九叔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苦涩:
“我想了很久很久,后来我也象你现在这样去问师傅到底该怎么选?到底什么才是对的?”
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,回到了那个充满香火气的道观庭院。
“我师傅没有告诉我答案,他只给了我一个字。”
“一个字?”
查斯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,“什么字?”
九叔停下脚步,从查斯拿着的帆布口袋里取出毛笔,哈了口气,“手伸出来。”
查斯依言摊开手掌。
九叔就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,在查斯的手心里,一笔一划,郑重地写下一个方方正正,和他性情如出一辙的汉字——
心!
查斯看着掌心那个陌生的方块字,茫然地抬起头:
“师父,这……这是什么字?”
“这是一个‘心’字。”
九叔收起笔墨,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:
“你记住,以后做任何事,遇到任何决择,都要记住这个字——心。”
他指了指查斯的胸口,又指了指他掌心的字:
“这个心,不光是你的想法、你的情绪,更要求你做事之前、之后,都要问心无愧。”
“今天这件事,”
九叔继续说道,声音低沉了些:
“站在大义上,我们能说一句问心无愧。我们救了成千上万的人,无愧于天道,无愧于这身本事。但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带着某种严肃的认真:
“我心里不舒服,这又是另一回事。这不舒服,是因为我对那一家三口有愧,毕竟他们的死,间接因我们的行动而起。‘无愧’是对天理、对大局;‘有愧’是对具体的、逝去的生命。这两者,可以同时存在,也必须同时存在。”
他看着查斯似懂非懂的眼神,知道这个道理对年轻的徒弟来说还太深奥,但他还是说了下去:
“人,必须得有一颗慈悲的心肠。不管在任何时候,面对任何情况,都不能因为‘正确’或者‘不得已’,就变得麻木,就忘记了每一个生命本身的重量。这个道理,你现在可能不懂,但总有一天,你会明白的。”
说完,九叔不再多言,轻轻拍了拍查斯的肩膀,继续向前走去。
查斯站在原地,低头看着掌心那个墨迹未干的“心”字,又抬头看看师父在晨曦中异常挺拔的背影,仿佛第一次真正触摸到师父内心那复杂而深邃的世界。
他握紧了手掌,仿佛要将这个字连同师父的话,一起牢牢攥进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