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吴敬中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,无非是口供的问题。
作为定案的关键性证据,口供一定要编得天衣无缝,而且要速战速决。
这事拖不得,必须早点办完争取钉成铁案。
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暗中相助,但这种机会绝不能错过。
瞧着两人一问一答,三言两语就定了调子,把活安排完,一旁的馀则成彻底懵了。
我是谁?
我在哪?
我来干什么的?
不是说带着勒索信过来问点事么,这怎么就把真凶给抓到了。
最关键的是,两位神探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,你们特么的是怎么用一封造假的勒索信,查出来的所谓幕后黑手。
“还有,那个药店老板暂时不要动刑了,”
吴敬中没顾得上自己这个已经懵圈的学生,接着指示道:“戴老板指示用此人秘密交换佛凳,陕州那边候站长亲自去接人,”
“商券会馆这边,由你负责联系交接,”
“一定要快,佛龛还能少吃些苦头。”
沉砚舟恭声应是,脚下生风快步离去。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吴敬中这才略微松了口气。
“来,则成,坐。”吴敬中指了指沙发,笑着说道。
待他落座,馀则成才跟着坐下。
“老师,沉处长这是忙什么呢?”
“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啊?”
吴敬中微微一笑,“勾结土匪企图谋害你太太的真凶,已经抓到了。”
“真凶?”
馀则成一愣,“谁?”
吴敬中沉声道:“咱们站里的,财务科周亚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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馀则成这才反应过来,感情刚才这俩人几句话就把周亚夫钉成真凶了。
他还以为周亚夫是知情人。
不过这事怎么可能跟周亚夫扯上关系。
虽然他不怎么待见这个贼头贼脑的邻居,但这人胆小怕事,又没什么背景,怎么看也不可能跟翠平的事扯上关系。
相较而言,他宁愿相信沉砚舟的嫌疑更大一些,毕竟雷震封临死前的那声怒吼,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。
虽说雷震封是被他和马奎设计坑了一把,但那晚雷震封的表现着实反常。
顾不得近前的马奎,反而冲着后面的沉砚舟连开几枪,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。
如此做派,不得不让人起疑。
吴敬中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,当下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道:“则成,听我这个当老师的说几句吧,”
“沉处长呢,年轻气盛,来站里以后确实闹腾出不少事,我也不太喜欢这个人,”
“可话又说回来,就算咱们再怎么不待见,他也是戴局长的特使,下来一趟,肯定是要带点东西回去交差的,”
“说到底,他也是职责所在,而且也待不长,所以很多事我也就由着他折腾。”
说着,吴敬中又是一声长叹,面露忧虑之色。
“过段时间,戴局长就要下来巡查,在这个档口,津门站突然暴露了安插在延城的高级潜伏者,这对我们很不利呀,”
吴敬中抬眼看向馀则成,“你是受过戴老板接见的,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脾气,这事肯定不算完,”
“我之所以让沉处长调查这事,也是希望他见好就收,毕竟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事,也要有个交代。”
馀则成抿了抿唇,沉默看点点头。
吴敬中这算是推心置腹,跟自己交心了。
简单来说,这一招算是利益交换。
我对你的过错视而不见,任由你寻个替罪羊把事抹平。
你也得帮我一把,把密谍暴露的事掺进去,帮我把这笔帐圆过去。
如此一来,你好我好大家好。
至于交差的事,那就更简单了。
盛乡和周亚夫,以及已经升天的雷震封,就是最好的人选。
这三位仁兄已经背了这么多的烂帐,也不差盘尼西林这口黑锅。
至于口供怎么编,那就看沉砚舟的水平了。
只要他能编得出,签字画押的事就交给刘三刀了。
沉默良久,馀则成正色道:“老师,您放心,我都明白,”
“回去以后,我会跟翠平交代清楚的。”
他知道,吴敬中并非是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些,作为当事人,翠平的口供也至关重要。
只要话缝里有意无意带上那么一两句,就足够把盛乡和周亚夫钉死。
至于两人翻供与否,根本不重要。
蚁尚且偷生,没有人会选择坐以待毙,不翻供那才是脑子有问题。
只要有白纸黑字的口供签字画押,这事就定了。
更重要的是,上面也想让这些事快点过去。
吴敬中欣慰地点点头,目光中透着满意。
平心而论,自己的这个学生确实很让他满意。
有能力,会办事,识大体顾大局,很少让自己操心。
如今沉砚舟消停下来,馀则成这一关就算是过了。
至于那些疑点。
来日方长,以后慢慢查也就是了。
“则成,你受委屈了,”
吴敬中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这事办成了,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。”
馀则成心下了然。
有沉砚舟这位钦差大臣的背书,将来谁再拿这说事,也得掂量掂量。
旧事重提,那就是打沉砚舟的脸。
毕竟沉处长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,旁人是如何神通广大,找出沉处长的工作纰漏来的馀则成面露沮丧,眼框也有些红润。
“唉,想想挺对不起翠平的,”
“结婚这么多年,也没给家里添个一男半女,吃了不少中药调理,总也不见好,”
“好不容易打跑了鬼子,把她接过来没享几天福,又出了这种事。”
瞧着垂头丧气的馀则成,吴敬中目光一阵闪铄。
原来如此。
如果是这样,那就解释得通了。
翠平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样,怎么也不象身体有毛病的。
反倒是馀则成,性格文气,人也安静。
在青浦特训班那阵,身体素质一直就不咋地,体能课也是中下游水平。
后来赴金陵锄奸,听说胸口还中了枪,险些在那。
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病情,怎么也不好让他人知晓,偷摸找点偏方调理身体实属正常这样一来,隔三差五去药店抓药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至于药店老板的问题,吴敬中更愿意相信是歪打正着,凑巧遇上的。
沉砚舟审问过药店的伙计,得到的回答与馀则成所说并无二致。
那伙计交代,馀则成每次去药店都是神神秘秘的,老板亲自负责抓药,还不让他多打听。
想到这里,吴敬中看向馀则成的眼神里,已然带着些许的怜悯和同情。
自己年轻那阵,也是生猛的大小伙子,火力足,精力也旺盛。
虽说上了岁数,身体机能逐渐下降,就连前列腺也开始造反,不怎么服管。
但那也是后面的事了。
自己这个学生年纪轻轻,怎么就有这毛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