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走后,满屋寂静。
空荡荡的客厅中被柔和的橘光笼罩,时钟在缓慢地走着。
“滴答……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
修长有力的双手撑开,死死地握住了冰冷的木制栏杆,白淅的手背此时青筋暴起。
还好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,不然,她一定会被此时的房屋主人那狰狞而扭曲的面容吓到。
路易斯满是血丝的眼珠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下一秒,房门打开了,女孩从门后探出头,笑着说:“怎么样?被我吓到了吧?路易斯,你要下次再这样做,我真的不会原谅你了。”
路易斯的嘴角扯起了一抹笑,他刚想对着女孩道歉。
一眨眼,女孩消失了。
房门依旧紧闭着,象是在嘲讽着他的痴心妄想。
不会有人再打开它了。
“你出局了。”有谁在耳边戏谑地说着。
是的,我出局了。
路易斯想起女孩那决绝的眼神,他只觉得此时在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下一秒就要撕裂开了,他知道,他再也无法获得女孩的原谅。
但是,不该是这样的……
明明她一直都在仰慕他、一直都在喜欢他啊……
她会在他看电视的时候,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侧脸;她会在他打棒球的时候,偷偷摸摸地到比赛现场为他加油;她会在他坦言有暗恋对象的时候,紧紧抿起嘴角,明明在意到了极点,却还是强装镇定。
他真的爱死了她这副在乎他的生动模样了。
这个样子,就好象他是她的一切。
他也确实是她的一切。
毕竟,她的所有都是他给的,不是吗?
但是,为什么?为什么非要出去工作?为什么要认识其他的男人?为什么总想着脱离他独自生活?
明明她说过,他是她最重要的人,无论发生什么,她都会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的。
无论发生什么……
所以,他做了什么?
路易斯脑海中翻涌不息的恶意因为这个问题停滞了一瞬。
他做了什么?
扭曲的目光慢慢带上了一丝怔然。
他给米粒的牛奶里下了药,闯进她的房间抱着她睡。
还有呢?
他每天都会悄悄躺在她的床下,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入睡;他每天都会偷偷把她吃剩的餐食全都吃掉;他每天都会在她上班时进入她的房间,仔细审查着她的个人物品,企图在其中发现她与他人交往的蛛丝马迹……
简直跟个变态一样。
这些都是他对米粒做的事吗?是的。
但是,他却不能亲她、吻她。
为什么不能?
因为他不允许。
他是谁?
握紧栏杆的手渐渐松开,狰狞的神色褪去,只剩下无尽的茫然。
他最后想和米粒说什么来着?
“不要和他走,他是……”
他又是谁?
突然间,路易斯象是想到了什么,他低下头,双手颤斗地解开睡衣前的纽扣。
明明平时很快就完成的动作,此时却因为打着颤的手而变得无比艰难。
一粒粒坚硬的纽扣被解开,露出内里光洁的皮肤。
——只除了一处。
男人呆呆地看着烙印在胸口的“米”字。
狰狞的印字象是从血肉中挣扎生长而出,骇人无比。
他想起来了。
男人注视着这个强烈像征着归属权的印记,伸出手,轻轻地抚了上去。
他当时想对米粒说的是:“米粒,不要和他走,他是——”
“锈铁钉。”
即将吐出的三个字在看到门外那个恶魔恐怖的眼神时,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。
不是因为害怕,毕竟没有什么比失去米粒更可怕。
而是因为他想到了,当他光裸着身体,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,第一次人生观崩塌的时候,那抹出现在脑海中的恶意对他说的话。
“你当然可以选择把一切都告诉她,她肯定会再次试图逃离。”
“但是,你知道的,我们是什么。”
“无论她逃去哪里,我们都会找到她,她永远都无法离开我们。”
“你是想看着她在恐惧中挣扎痛苦,还是在无知中幸福快乐呢?”
只要公主快乐,就算幸福是被恶龙操纵虚构的又如何呢?
他是如此坚信的。
而且,也没有别的办法了,不是吗?他别无选择。
后来,他的意识渐渐混沌,他的脑海中满是对女孩翻涌不止的爱意和控制欲,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它的。
“如果不是看宝贝喜欢你这副皮囊,他怎么会把我附到你这贱人身上?”
偶尔清醒时,他会听到它的咒骂抱怨声。
听见它枝忌的话语,他竟感到一丝得意,是啊,宝贝喜欢他,就算他斗不过锈铁钉又如何,只有他才能得到宝贝的心。
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,严重时甚至会失去记忆。
但他知道,他不是失忆了,而是自己失去了意识,那段时间操控身体的不再是自己。
他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,如果有一天,自己的意识再也恢复不过来,那他还是他吗?
还是变成了另一个锈铁钉?
又或者,现在的他又真的还是他吗?
他心中翻涌不息的恶意总是驱使着他对女孩说尽伤人的话语,他没法否认,这确实是他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,但现在却根深蒂固地扎进他的脑海里。
锈铁钉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想要干什么?
靠他的皮囊赢得米粒的青睐吗?不,锈铁钉给了自己一个崭新的身份,并试图用那个新身份讨米粒开心,他并不需要这副躯体。
那他是为了什么?
他突然想起来,那段被他遗忘,又在人生观崩塌那天重新获得的记忆。
库房里,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,男人曾吐出满是恶意的话语:“我会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,路易斯笑了。
他真的做到了。
米粒不爱他了,米粒讨厌他了,米粒离开他了。
失去米粒的信任,对他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。
女孩那厌恶的眼神还浮现在眼前,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满是祝福与信赖,现在却带着对他满腔的怒火与恨意离开。
想到这里,路易斯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对不起,米粒,我和你说了太多对不起,伤害你绝非我本意,我不奢求你的原谅,只希望你能别那么恨我。
我多想当面和你说一声抱歉,但是应该没有机会了。
路易斯弓着腰,紧紧攥着那枚红绳结,心中是如凌迟般痛苦。
如果他早点认清自己的内心就好了,如果他多在乎一下女孩的感受就好了,如果他不筹划那次公路之旅就好了,如果他拒绝富勒的要求,不开那个玩笑就好了……
这样,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
悔恨的眼泪滴落在红绳结上,晕出一片模糊的水渍。
大拇指缓缓地抚上了这枚红绳结。
男人垂眸盯着上面被泪水浸湿的地方,嫌弃地“啧”了一声:“都把宝贝送我的礼物弄脏了。”
“真是恶心。”
他直起身,向女孩卧室走去,嘴里还嘀嘀咕咕的:“红绳结能水洗吗?不会洗坏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