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那声冰冷的“滚”字,如同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死寂的客厅中央,将所有虚假的温情和伪装砸得粉身碎骨。
死寂被张建明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打破。
他知道,李娟这条路已经彻底堵死,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,放弃了妻子,转而手脚并用地爬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李毅父母,一把抱住李父那条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腿。
“爸!妈!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”他脸上涕泪横流,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斯文儒雅,只剩下最原始的、令人作呕的丑陋,“我都是一时糊涂啊!被外面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!看在小娟的面子上,看在我们多年翁婿的情分上,再给我一次机会吧!”
李父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涨成猪肝色,他猛地抬起脚,想将这条附骨之疽狠狠踹开,却被对方死死抱住。
“畜生!你还有脸叫我爸!”李父气得嘴唇都在哆嗦,他猛地挣脱,环视一周,抄起墙角那根用了多年的、结结实实的木板凳,高高举过头顶,就要朝着张建明的脑袋狠狠砸下去!
“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!”
一只手,沉稳而有力地按住了父亲那条暴起青筋的胳膊。
李毅平静地从父亲手中接过板凳,随手放在一旁,然后缓缓蹲下身,眼神冰冷得像两块万年玄冰,直视着地上那滩还在苦苦哀求的烂泥。
“机会?”他拿起桌上那几页薄薄的账本复印件,像捻起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,在他的眼前轻轻晃了晃,“你挪用的公款,三万七千六百元。按照现在的法律,数额巨大,足够判你十年有期徒刑。”
张建明脸上的眼泪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,是深入骨髓的、彻骨的恐惧!
李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,像一个正在宣读判决书的法官。
“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。”
“一,立刻、马上,从这个家消失。明天上午九点,去民政局把婚离了,净身出户。从此以后,我们两家,再无任何瓜葛。”
李毅顿了顿,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冷光,声音压得更低,像死神的最后通牒。
“二,我现在就打电话,把这份材料,连同刚才那盘精彩的录像带,一起送到你单位的纪委,和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科。”
他看着张建明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,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。
“你选。”
张建明明白了。
他彻底明白了。
李毅不是在吓唬他,更不是在跟他谈判。
这是来自地狱的最后通牒。
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,甚至不敢再多看李娟一眼,一句话不敢多说,像一条被彻底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,失魂落魄地冲向门口,拉开那扇沉重的铁门,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楼道里。
“砰!”
随着大门被重重关上,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弦,终于彻底断裂。
“啊!”
大姐李娟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,从椅子上无力地滑落,重重地摔在地上,昏厥了过去!
“小娟!”母亲哭喊着扑了上去,父亲也手足无措地围了过来,家里瞬间乱作一团。
“都别慌!”
李毅一声沉喝,如同惊雷落地,瞬间镇住了慌乱的父母。
他迅速上前,弯腰将不省人事的姐姐打横抱起,那动作,沉稳而有力,没有半分慌乱。
他快步将姐姐送回卧室,轻轻放在床上。然后转身,对着还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的父母,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,有条不紊地指挥道:“爸,你去厨房烧点热水。妈,你去找条热毛巾过来。天塌不下来。”
他那沉稳到可怕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让早已六神无主的两位老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,不再哭天抢地,而是下意识地,开始按照他的指令行动起来。
姐姐的房间里,一股绝望的死寂在空气中弥漫。
李毅坐在床边,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姐姐那张毫无血色、挂满泪痕的脸。
几分钟后,李娟悠悠转醒,她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,看清了眼前的人,那双早已哭肿的眼睛里,再次涌出大颗大颗绝望的泪水。
她没有哭出声,只是无声地流着泪,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。
李毅没有说“别难过”、“想开点”之类的废话。
他只是将那盘刚刚录好的、还带着温度的录像带,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床头。
“姐,这个留给你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“不是为了让你记住痛苦,是让你记住,你今天摆脱的,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接着,他语气一转,变得郑重而温柔:“离婚手续,我会让林哥找全省最好的律师帮你办,你不用再见他一面。这个家,我们也不住了,一股子人渣味儿,闻着恶心。”
他看着姐姐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我在市里最好的小区,买了套大房子,比这里大三倍,精装修,我们全家都搬过去。”
李娟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,那片死寂的灰色世界里,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光。
“姐,你以前为了这个家,为了我,牺牲了太多。从现在起,你得为自己活。”
李毅看着她的眼睛,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:“我准备在老家开一家公司,正缺一个我能把身家性命都交出去的财务总管。你来帮我,好不好?你是我公司的第一个元老,是功臣。”
安顿好姐姐后,李毅回到客厅。
父母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,满脸愁容,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。
李毅走过去,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,捧在手里。
“爸,妈,明天我们就开始打包行李。”
父亲愣住了,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:“打包?卖了?我们住哪儿啊?”
李毅微微一笑,那笑容里,带着一种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力量。
他从口袋里,掏出了一串崭新的、还带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钥匙,轻轻地放在了桌上。
“我说了,我们去市里住。”
“新家比这里大三倍,有暖气,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,还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。过去的,就让它和这栋充满了糟心回忆的老房子一起,彻底过去吧。”
那串钥匙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,也照亮了两位老人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里,重新燃起的一簇名为“希望”的火焰。
“从明天起,我们家,开始新的生活。”